男孩子一下车就被冷得直哆嗦,他搓着手臂呼出了一口白气。
「可恶,穿了这么多还是好冷。」少年嘟嘟囔囔地拉着提杆箱子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一边看着手上的GPRS一边四处张望。
金发碧眼在这小城里还是很罕见的,尤其是他还长得不错的时候。对于行人纷纷侧目的行为少年显然对此没什么自觉。
「他们在看什么?」戴着无指手套的指头习惯性地揉了揉本来就因为在车上睡着而蓬乱的金发,不过没有人会去跟一个陌生人搭话就是了。
穿过地图上所指的一条小路后就没什么人了,满眼的白衬着碧蓝无云的天让少年心旷神怡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拎起箱子就『刺溜』一下滑下了小山坡。
目的地的宿舍已经在眼前,但少年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心想着反正羽绒服短时间内也不会湿,便躺在地上仰望仿佛油画般的天空。
「真漂亮呐,要是鹿丸在这儿一定高兴死了。」念及故乡的好友,少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云朵似乎就这样钉在了天上,即使目光锁住它们也无法察觉到有任何移动。旅途的疲惫让少年宛如进入这蓝白相间的『天堂』般开始迷瞪。
『嗯……这是什么……手机?』眼前的物事让他以为产生了幻觉……
『等等……上面还写了字……』努力聚焦了一会儿少年无意识地读了出来。
「躺在这里会感冒?」顺着拿着手机的胳膊看过去是满眼的银,挡住阳光的身影此时在他眼里几乎透明。
『……天使?』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半张着嘴看到痴呆。
那人见他一脸傻样忍俊不禁,可他不知道他这行为无疑是让少年更呆而已,将手机收回来又打了几个字,*初次见面,我叫旗木卡卡西,是这间宿舍的宿管老师,你是今天要来的新生吧?*
读完屏幕上的字的少年立马从地上蹦起来脸红道,「是是是的老师,我是今年一年级的新生,因为这里很漂亮所以……啊不对,我应该先自我介绍,我叫漩涡鸣人,请多指教!」
男人将跪坐在地上还想说什么的鸣人拉起来,拍干净他身上的碎雪,抚到他头顶的时候鸣人只觉得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白气从自己的脸旁不断扩散。
立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穿着雪白的羽绒服,领周的灰色绒毛几乎快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脸的大部分都被口罩遮住,左眼还有一条不太明显的伤疤……但看着他鸣人的脸就止不住地烧热…可能是周围的雪太过于白…这个人的轮廓几乎就是透明的呀!
卡卡西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上的行李指着前面示意他跟上,鸣人傻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等等老师!这个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他抓着行李不放,即使包裹在厚厚的大衣里依然从晃荡的裤腿看出老师的消瘦,他认为不该让老师帮他拿这么重的东西。
被叫停的人在手机上无声地打了几个字后向他示意,*既然来这儿了就归我管了,要做一个乖孩子哟~*那波浪号看得鸣人脸周的白气冒得更甚,「我都十九了啊老师……」支吾着放开了行李,鸣人跟在卡卡西身后进了大门。
宿舍内部也和自己印象中有很大的不同,仿佛一座巨大的四合院似的,红墙绿瓦衬着白皑皑的积雪和褐黑的树木令鸣人又差点走不动路。
将行李安置到一边,鸣人喝了口卡卡西递过的热可可后长叹一声,「——啊—有种总算活过来的感觉。」
鸣人满足地脱下依旧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四处打量后转向在室内依然戴着口罩的人,「那个,这是老师你的房间吧?」
*嗯,是的,因为你来晚了所以只能委屈住在我隔壁的小屋了哦~*
看完平放在桌上的手机后鸣人不在意的说,「这个我知道的啦,都是老爸说我这么大了要锻炼我的自理能力,结果被老妈念了好久呢哈哈,但是我又不懂,还被樱教育着才好不容易订到了一个……啊,樱是我高中的好友,现在各奔东西了总觉得有点寂寞呢……」抱着杯子的鸣人嘬了一口已经半凉的可可,抬头看向伸过来的手机,*不要紧的,漩涡鸣人君这么开朗一定能在这儿交到很多好朋友的。*
看着讲了一段话换了十几个表情的鸣人,卡卡西微笑着探过身来在他头上轻柔,而被揉毛的人直到对方把手收回去了还伏底了身子半趴在桌上按住心脏位置不断对自己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跳了不要跳了,老师会听见的……不对,不跳我就死了。』
抬头瞄向已经开始在对面拿起一本不知道是讲什么的小书在读的卡卡西,鸣人突然间就有了觉悟,『总有一种要糟了的感觉。』
鸣人的房间就在卡卡西的隔壁,小小的,但是能看出来被打扫的很用心,桌上甚至摆着新鲜的花朵。整间屋子是清爽的蓝白色调,虽然看起来有些冷……「但是跟卡卡西老师的房间颜色一样呢……」鸣人念叨着扑在了看起来软绵绵的被褥上,就着这个角度也看到了桌上的纸条。
好奇地窜起并抓在手心,上面就写着寥寥数句,「你的房间因为没有暖气,给你的柜子里放有迷你的电暖炉,不过宿舍规定的关系,不敢买太大的,你将就一下哦。」
摸着纸上娟秀却有力的字体,鸣人心里暖暖的,抓在手里左右看看,然后郑重地对折塞进怀里。
「咚咚。」突然的敲门声把金发少年吓了一跳,他的头撞在了书桌上方的柜角,疼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扶着墙角站了一会儿才颤悠悠地跑去开门。
先是开了一个小缝,发现站着谁后鸣人猛地将门拉开。门外站着表情有些担忧的银发男人。
*没事吧鸣人君,我听到好大一声*
「啊不不,怎么会有事呢,我好得很呢。」少年嘿嘿笑起来,随后安静地等待卡卡西的打字。
*鸣人君,不介意的话,一起吃晚饭好吗,我做了牛肉火锅。*
早就饥肠辘辘的鸣人此刻只能以泪流满面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抑制住想扑上去的冲动道,「卡卡西老师,你叫我鸣人就好啦。」他笑了笑,然后背着身把门带上,刚想跟上卡卡西却发现迈不动步子。
毫无恋爱经验的漩涡鸣人从未想过感情会来的如此自然,映入眼帘的身影让鸣人直到多年后都无法遗忘,或者说他亦是从那一刻起开始对那名叫卡卡西的男人再也无法放下——
卡卡西就这样站在少年的面前,眼睛弯的好似夜晚的玄月,淡红的薄唇慢慢地开阖,描绘出他的名字。
『NARU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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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都顺理成章,开始金发少年只是以『冷』为借口,说老师的房间有暖气而自己又很怕冷。所以只要有空就不停地往卡卡西的房间跑,但后来却连自己的房间也很少回了。
卡卡西也并不在意,甚至会指导鸣人的功课。有的时候鸣人看着看着书就抱着书开始流口水,卡卡西也只是为他盖上棉被,而不是赶他回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虽认识不久却像是多年的好友般自然,没过俩月鸣人干脆把自己的家当都搬到卡卡西的房间中,将原本空荡的房间填满。
不过就寝问题上执拗了半天卡卡西也不肯让步,他让鸣人睡在单人床而卡卡西则在地上打地铺。
老师睡觉的时候整个人会钻在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鸣人曾经偷偷掀开看过,发现那那人居然睡觉也戴着口罩,并且朦胧地睁开眼睛对他说早安,鸣人吓得直接头磕在一边的床沿上,事后才思忖自己可能又被老师耍了。
不过……每天早上只要看着棉被里露出的的银发就让鸣人心中温暖不已,因为能感受到人类温度的感觉实在太好。卡卡西似乎有起床气,用手去戳他的时候他会缓慢地抽出一只手握住骚扰他的指头,然后就这样抓住不放。鸣人已经不知道老师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但对此鸣人只能用『可爱』来形容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的男人。
渐渐地,他的朋友都不会去他的房间找他,偶尔在他房间内找到他后甚至会开玩笑,「怎么啦鸣人,被卡卡西老师家法处置了吗?」
……
鸣人知道自己对卡卡西的感情并不止足于师长或朋友,因为他看到卡卡西就会开心,因为自己吃了蔬菜而绽开笑容的面容也会在梦中百转千回,甚至看到他弯腰而露出的腰线时自己那里猛地窜过的暖流都让他无比确信——自己是喜欢上卡卡西了。
至今都没有告白并不是他胆小或是害羞,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父母因为工作关系总是一个人在家的他对感情很是敏感。
怎么说呢……他总觉得卡卡西老师应该也是喜欢着自己的,他就是能这样得出这个肯定的答案。
不过他的表白仿佛被什么阻碍一样一直都无法成功。
像是上上周面对着为他学做拉面的卡卡西时,他搓着手脸通红地踌躇半天才刚蹦出名字,却因对方不断垒高自己碗中蔬菜时收了声——对方歪头疑惑的单纯样子令鸣人实在无法继续下面的话。
又或是大前天在房间里预演告白的时候,他正捧着昨天救活的蒲公英盆栽半跪在地上,左手边的衣柜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打开,差点没把对灵异物体恐惧至极的鸣人吓个半死。自己预演的对象仅着一件浴衣戴着口罩从里面走了出来,白皙的胸膛晃得鸣人鼻间一热,然后就看到银发男人呆愣数秒后一脸慌张地捧着他的脸用深色的袖子擦拭。
*鸣人,你没事吧?是天气太干了吗?*
『不,是老师你太性感了。』鸣人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还是转了话头,「老,老师你在里面干什么?」
男人并没有急着回答,将少年的手臂举高后以口型轻哝,*秘密。*
手腕上的温度快把鸣人烧着,鸣人想到之前做的预演就不敢看卡卡西,很是忐忑地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那老师你之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卡卡西的眉抖了两下,用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手帕按着鸣人的鼻下,空出的手在手机上打了一阵,*我在里面什么都没听到,隔音效果很好呢~*
逐字读完最后一个符号鸣人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也直到睡觉前才反应弧略长地想起自己又错失良机。
啊……是了,就是这些那些的巧合和意外令他至今都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
虽然给自己的老师告白很奇怪,但鸣人并不在意那些,心中对卡卡西老师的感情满涨地快要溢出,刚开始的紧张也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给消散无迹。
加油呀漩涡鸣人!这可是你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打着气,他摸出来手机给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发了这周的汇报。
「妈妈,大前天的告白也失败了,但是我可是不会气馁的哟!这就去做这周的第二次告白!祝我好运吧!漩涡鸣人大人上。」打完最后几个字,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就冲到隔壁的房间。
站到门前时少年刹住了车,按住不停起伏的胸口,没将门完全打开而是头先探了进去。
正对着他的就是卡卡西的桌子,整洁的房间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这是鸣人数日以来的杰作,因为他总觉得这个房间缺少了生气。将盆栽们搬家的时候卡卡西并没有反对,还很让鸣人意外地提出了几个布置建议。
余光扫过挂着水珠的ウッキー君(那是鸣人送给卡卡西的第一个礼物),男孩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找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有见到屋子的主人。
正当鸣人准备回去给卡卡西发信息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的柜子。
身体带着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的颤抖,鸣人咽了咽口水,慢慢靠近那个白色的立柜,搭上把手的时候他甚至开始额头冒汗。深呼吸后猛地一拉开,午后的阳光被灌了进去,鸣人扒开悬挂在头顶的衣服,发现最里面竟摆着一把椅子,而椅子上的盒子令他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稍微看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不这是卡卡西老师的私人物品我怎么能……可是,里面可能会有让我成功告白的关键……』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少年轻颤着伸向看起来仿佛黑洞般将他不断吸引过去的盒子。
那东西很轻,古铜的质地端在手心有些凉,鸣人却觉得盒下的手掌冒汗更多。闭着眼一边不停叨念着鼓励自己的话一边缓缓打开并没有上锁的盖子,上下左右都细细摸过也只得到了躺在盒底的信。
纸张看起来很轻令他无法推测到底是什么时候寄出的,不过既然被好好保存起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这也许是鸣人有史以来做过的唯一一件后悔的事,他总是秉承着『自己怎么能对自己决定的事后悔』的原则过活。然而此刻鸣人只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来到这个房间,没有因为好奇而读了这封信以至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个白痴——
那是几封相似的情书,一封是不认识的字体,而剩下的明显是卡卡西所为。那些纸因折痕紧紧地叠在一起,就像写它们的人一样,仿佛任何物事都插不进去。
字里行间的爱语令少年仅是扫过便感到呼吸困难,更勿论第二张纸上那摸看无数遍甚至可以完美模仿的字体:『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很想你,希望可以再见到你。』
只看了第一段便无法继续读下去,他无法想象卡卡西是用什么表情来写的,每个字都能体味到写的人倾注了多少感情。然而这些话都不是对自己说的,只要想到这里,鸣人就感到脖子似是被掐住般无法呼吸……不…不对……为何呼吸开始感到困难?
少年摸上自己的嘴,满是湿润的触感让他到现在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侵占了整张脸。
鸣人从不认为自己是脆弱的,哪怕一直一个人他也从未感到悲伤,但此刻他只想躲在什么地方把自己包起来而不是感受这侵蚀自己的孤独。
他需要一些新鲜空气……眼前逐渐模糊的鸣人脑袋里本能地传达这一指令,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柜子,氧气的缺乏令他的太阳穴和眼睛除了疼痛就感受不到其他。
习惯开窗通风的屋子主人此刻可以说救了少年一命,他哆嗦着用身体挤开本就足够半个人通过的大窗,扶着门框挪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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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池绿水,明明站在里面却感受不到温度,也望不见自己的轮廓。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那些人手握长刃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鸣人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一个人过活的日子,那因为走失而被拐卖直到16岁才又被父母找回来的日子。还是小不点的他总是像这样被逼着推进不认识的人堆里端着小笸骗钱。他并不想那样,但是不那么做等着自己的只有殴打和饥饿。
鸣人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地面仿佛海绵般开始变得柔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陷了进去,水面亦越来越高。
他大声喊了出来,喊了一声便顿住,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喊的是卡卡西老师的名字。
卡卡西老师……
依旧没有温度的液体从眼角滑落,鸣人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但他却抽不出手为自己抹去。
「鸣人。」他抬起脸,影影绰绰的光斑里,鸣人从朦胧的轮廓里猜到对方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那充满担心的墨瞳正望着自己,这让鸣人心中的委屈完全地涌出来。
「……卡卡西老师……」他哭得更凶,下巴上聚集的水珠啪嗒啪嗒掉在水面上,整个世界开始崩坏。
鸣人慢慢睁开眼,摸上自己的脸颊,湿的。
「啊……鸣人,你醒了啊。」耳边的声音并不真切,鸣人还沉浸在之前的梦中,梦里的卡卡西老师似乎叫了自己的名字,但那声音是怎样的他却如何都记不起。甩了甩脑袋,男孩被坐在床边打字的青年扶了起来。
「大……和学长。」轻唤着对方的嗓音破碎而沙哑,鸣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脖子,「你别说话,应该是冻着了。」
名为大和的人递过块温好的毛巾,给鸣人敷在喉咙处,「你也真是不小心,这么大冷天的穿着个薄毛衣就跑出来,知道自己有过呼吸还敢这么乱来,要是我没捡到你可怎么办才好?」
大和絮絮叨叨地念着,给他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大和是过来读博士生的工读生,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朋友而在学校社团结识,两个人关系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何之前被他叫出去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蹦出来个字就被佐井扯走。两人因此也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
「……谢…谢……你。」鸣人感激地笑着,肌肉的动作却扯痛了一直没发现的伤口。
「你别动!我是在围栏边发现你的,还好你喜欢穿橙色。」青年漆黑的大眼此刻睁得更大,看得鸣人一阵心慌,『还好不是在晚上……』内心尽职地吐着槽,鸣人决定把话咽在肚子里。
「要吃点东西吗?我灶上还在温着粥,不过你可能不会喜欢,因为放了豆腐和蔬菜……」说到一半的黑发男人不知为何脸开始变暖并咳了两下,他的手肘撞到了桌上的水壶,落下的时候发出了好大一声。鸣人贴着枕头望着一段时间不见就变得相当奇怪的学长,看那人正在桌下找着什么。心想这么黑倒是开个灯啊,开个小灯能找到什么。
等等……鸣人闷着唔了一声,突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厚重的被子掠过伤口的时候疼得他呲牙咧嘴。
「喂喂鸣人你想干什么!」大和手忙脚乱地跳起,拎着水壶将鸣人按住,水壶还差点砸到几乎没什么挣扎力气的少年,鸣人显然也对自己身体过于无力而感到吃惊。在碰到他手腕的时候大和叫了起来,「糟糕了,你发烧了!」
「……我,我得…回去……」鸣人拧着眉头看向窗外被夜幕完全笼罩的雪地,喉咙的极度不适让他相当艰难地吐字,他咽了口口水,断断续续道,「……手机…」撑起软绵的上身,鸣人依旧坚定地想从床上翻下去。
「手机?你现在正在发烧呀鸣人,你就安分点吧。」大和不赞同地将他按回了床铺,从抽屉里拿出了温度计,按在少年耳内时他皱着眉头读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好烧得不厉害。」
鸣人喘着气,觉得刚才一折腾头更晕了,他焦急地抓住大和的手腕摇头,「我……得回去啊…卡…老师……」
大和这时才从翻找退烧药的行动中顿住,「卡?你是说你们宿舍的旗木卡卡西吗?啊……这个人跟我以前的一个学长名字一样呢,我还说什么时候去拜会……鸣人你怎么又!」将折腾的少年再次按回原地,大和摇着头像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并从椅子上站起,想了一下望向那个明明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却依旧涨红着脸想要爬起来的少年,「哎,没办法,我送你回去好了。」
金色的额发因为温度和汗水黏在鸣人的脸上,他睁大了开始迷蒙的双眼,嘴唇干裂着快要洇出血来,「真……真的吗?」
大和突然就觉得不用再开灯这个房间也已经够亮了,他无奈地从柜子里找出羽绒服套上并也给少年找了一件,对于衣服的合身鸣人显然注意不了那么多,他以最快的速度撑坐了起来为自己套上了衣服。
「真是的…现在的孩子…」大和给少年裹上了围巾之后背对着蹲了下来。
「……怎…怎么…?」鸣人不解地问。
「怎么可能放一个正在发烧的病人在雪地里走呀,快上来。」大和并没有回头,声音里戴着点笑意。
念及自己远在异地却每天都会给自己发信息的父母,鸣人的眼眶有些热,他呜咽了一声靠了上去。黑发男人将背上的人往上又托了托便出了门。
此时已是半夜,只有路灯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旁,柔和的灯光打下来,就着光柱依稀可以看见雪花纷飞着飘落。鸣人被大和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对蓝眼眯着。风有些大,昨夜下了雪之后还没有化新一波的冰雪又覆盖了上去,脚下结了些冰,这让大和走的格外小心,时不时还询问背上的人冷不冷。
少年金色的头发被帽檐夹住,紧贴在他的脸上有些痒,但是他却并没有伸出手去拨,抱着黑发男人的手也不太敢用力,并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太重。余光瞄到结了冰挂的樟树,他想起第一次被人背的事情。那是和卡卡西老师还认识不久的时候,逛到路边自己还折树枝了当棍子击打矮灌上的积雪,卡卡西则一直跟在他的后面。那时的道路也和现在一样滑,马路对面的一位父亲干脆将孩子放在铁锹上而自己在前面拉,两人因为玩的太过于欢快小孩做了铁锹的垫底那父亲也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少年看到这个情景便有些心不在焉,一脚没踩好差点摔到路边的排水沟里,卡卡西适时地拉住了他却还是免不得崴了脚。被老师背回去的时候鸣人弓着身子生怕对方听到自己心跳得有多快,要知道他光是看到银发男人冻红的耳朵就开始按耐不住内心的骚动……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该有多好……
鸣人将额头按在了眼前全然不同的温暖背脊上,声音从喉咙的深处挤出来,「谢谢你……大和学长。」
「哈哈,今天的鸣人有点奇怪啊,都不像我平时认识的那个鸣人了,是因为生病了想家吗?」对方的声音有些喘,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震动,鸣人刚想反驳什么,就听到那声音再次传来,「……啊,到了。」
鸣人抬起头,是宿舍的大门。
「我……自己…」鸣人从黑发男人的背上滑下,雪已经积了半个指肚,落在地上的时候踩在上面软软的。
「你别下来呀鸣人,鞋子会湿的。」大和蹲了下来示意让他再上去。
「啊……不了,学长快…回去吧…冷。」鸣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慢慢往前挪,宿舍门前是个小坡,上了坡才能看见里面,鸣人将头转回去的时候没了声音。
偌大的庭院里已经没亮着几盏灯,黑夜下的雪地闪耀着蓝色的荧光,之前被云彩遮住的月亮此时初次露出了脸。直至全部露出的时候,银白的积雪如锡箔般反射着月光,即使在黑夜庭院也恍如白昼。
宿舍楼对面的靠椅上坐着一个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地,门口的响动似是没有听见。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到底呆了多久,白气很微弱而平缓地从那人口部冒出,黑色的大衣外覆上了一层积雪与周围的景致混为一体,若不是月亮出来了怕是很难叫人发现。
鸣人抖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几乎都不是自己的,「卡卡…西…老师?」
那身影原本是侧向大门的,此时转了过来,因为太远鸣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看到那人站起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捂着膝盖顿了片刻才慢慢走过来。他没有拿出手机,眼睛弯起,捉起了少年戴着手套的双手。鸣人望过去,发现卡卡西的手僵硬且通红。
男人对着少年笑了笑,随后将头侧过去,对着鸣人后面的大和点了点头。
大和从地上站了起来,呆了好几秒随后才发出了声音「啊……你是…卡卡西前辈…?」
银发男人点着头,用手掌按向自己的口罩,随后摇了摇手。
大和闻言有些激动,跑到两人面前几尺的地方停住,似是不好意思地将手贴在裤侧,「真是好久…」才说了半句他突然转头看向脸蛋比之前红的更加厉害的鸣人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鸣人现在在发烧快带他进屋休息!」
卡卡西闻言眼睛瞪大,凑向一直盯着他看的鸣人并将头贴在对方的额上。
少年的目光已经找不到焦距,就感到自己摇晃间被放在了什么上面,那感觉过于熟悉所以他并没有反抗。他能听到大和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却怎么努力都无法听清对方在讲什么。进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后在朦胧中只感到额上被敷上了毛巾,但全身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呻吟,直到脸蛋上有什么东西贴了过来,他就像抓到了稻草般双手都抱了上去。那东西抽了两下见没有任何作用便任他去。
鸣人觉得此时安心极了,全身像裹在棉花里一样舒服,甚至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之后要做什么也都被抛到了脑后,他只想将这份感觉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也不会有人将他从这美梦中惊醒,任谁也不能。鸣人这样想着,慢慢地坠入了梦乡……
++++
鸣人是被熟悉的『哒哒』声吵醒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那是卡卡西老师床头上的台钟。
眼皮沉重的要命,少年翻了个身将怀中的东西抱得更紧,『是不是晚了呀,不行让我再睡一会儿……』
…………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雪地…大和学长…卡卡西老师……卡卡西老师!!
鸣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去,但他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眼前俨然是老师那件熟悉的灰色毛衣——那还是上个月哄着他去买的,老师实在过于节俭,衣服都快洗白了也不肯换新的。
上帝呀他抱着卡卡西老师的腰!!目光转到周围的场景,发现自己抱着卡卡睡在床上的鸣人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而被抱着的那个见他醒了掏出温度计给他量了一量,像是满意显示的数字似的,男人捉起柜上的手机敲敲打打。
*晚上好,鸣人。身上有不舒服吗?*
鼻腔里都是卡卡西老师的味道,少年的大脑有些短路,他的眼看着手机却读不进上面的字。鸣人猜想此刻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但当他望向自己身上的时候脑袋里似有千万艘油轮在响着汽笛呼啸而过。
身上很清爽,并没有发烧之后的黏腻感。衣服……衣服是自己的…但是为什么跟他出去穿的那件不一样呀!!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少年的手不受控制地拉开睡裤往内看,然后绝望地发现内裤竟也是不一样的。
「卡……咳咳」大手扶上少年的后背轻轻抚着并递上一杯水,鸣人就着卡卡西的手喝了,用手背抹了水渍,这才说出来话,「卡卡西老师!为什么我的衣服都换了啊?!」
*你发烧身上都湿透了,不擦擦会更严重的*
「你……你不要管我啊,我身强体壮没问题……」鸣人才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眼睛紧盯着嘴上的手哆嗦。而卡卡西两指按着鸣人的唇轻轻摇头,另一只手拍了拍胸膛后竖起了拇指,然后弯起了眼。
委屈的感觉四处乱窜着充满了鸣人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接触到卡卡西身体的部分很温暖,很熟悉,喜欢的情感像脱缰的野马般奔腾,他抖着唇将头撇到一边,「卡卡西…老师…」像是有些不情愿说出那个称谓似的,鸣人抓紧了手上的棉被,「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啊…」直到说完,少年却好像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会冒出来这么一句,瞪大了眼睛呆了几秒。
*为什么会这么想?*手机屏幕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添上了几块冻疮,鸣人这才记起对方是如何在院子里几乎变成了雪人。
「对了老师!你之前在院子里干什么?你的手都!」轻轻抓住了对方的手,卡卡西并没有躲闪,而是翻过来将他的轻轻攥住鸣人略小的手,摇了摇头。
*当然是等你了*
鸣人猛地抬起头,亮闪闪的东西在蓝眼中转了又转,他盯着卡卡西的双眼殷切地看着,想找出只是哄他开心的痕迹,却怎样都无法成功。就这样一直看着,看到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热了才搓了搓卡卡西的手,不满地咕哝,「在屋子里等着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在外面。」
问到这儿,卡卡西的目光垂了下来,抿着唇似是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在手机上打了起来。他打了很久,让鸣人不住好奇里面的内容。
过了半响卡卡西才停止,然而屏幕上就一行字,*鸣人,你看到我柜子里的东西了吧?*
搓手行动停了下来,鸣人的肩膀软了下来,盯着卡卡西手机上自己贴上去的粘纸几乎要穿洞,「恩,对不起老师,我私自翻了你的东西。」
然而卡卡西并没有继续像往常一般打字,而是往后翻了一页,*那个是我朋友给我写的。*
鸣人点了点头,心想,是啊,你的女朋友嘛……
*那是她很久以前给我写的情书,我们从小青梅竹马。*
鸣人双手攥紧了被子,他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老师跟他女朋友的事情。
卡卡西继续翻了一页,这一次他按着鸣人的肩膀将屏幕追着他躲闪的目光。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鸣人捕捉到这几个字眼,嘴巴张的老大,字都认识但意思却有些无法消化,「等…老师,你说还活着,那她……」
银发男人低垂着眼帘点了点头,从脸上并不能读出男人到底在想着什么,毕竟卡卡西的大部分脸都被遮住了。
金发少年为自己的之前的行为和想法感到羞愧,他的嘴巴长了又合,最后却只能吐出「对不起」这几个字。
然而卡卡西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在手机上打道,*那是凛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她一直很喜欢我,但我从未好好地回应她,所以我才会写信给她*
鸣人能看到对方在打这句话的时候关节捏的几乎发白,他坐直了身子看着男人继续打,*为了救我她在大火中过世了,我一直在求救,不过直到最后也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男人打这些字的时候很慢,像是陷入了回忆,手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打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甚至将它掉在了被子上。
自认识以来鸣人就没有见过男人如此慌乱的样子,他一直都微笑着,万能地一样帮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
……不,鸣人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万能的…他记起卡卡西老师经常会对着一个地方发呆,记起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一个人去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但这个人的温暖总让自己忍不住去依偎,去探索。然而越探索,对他的感情也就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鸣人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认真道,「老师,老师请看着我。」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轻,但卡卡西的双目却并没有看着他,完全地陷入回忆使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双手交叉着抱紧了手臂。
能触到卡卡西老师不为人知的部分虽然让鸣人很开心,但如果其代价是惹得那人这样他宁愿不要。鸣人的心被揪得生疼,又试着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但那人却没有一丝反应。
行动先于思考是鸣人一直贯彻的,温热的东西将眼前变得模糊,他扑上前抱住对方并大喊——
「我在你身边呀卡卡西老师!」
声音因为过于大甚至产生了回音,但鸣人却顾不得这些,因为他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停止了颤抖。
直至此刻,鸣人才感到之前心中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怀里的,正是他每天牵肠挂肚恨不得揉在骨血里的人。看不得他受伤,看不得他皱眉,看不得他用那种保护的姿态将自己隔在墙壁之外。
鸣人又紧了紧手臂,泪珠顺着眼睫轻打在对方的衣服上,「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那个人温柔,善良,在我眼里几乎无所不能。我不会说什么好话,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就是我的全部。」鸣人的手臂并不能将男人完全地圈了起来,他感到男人终于将头完全地靠在在自己的肩窝内后继续往下说,「那个人只把我当做自己的后辈,虽然我也没想过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的心意。」
鸣人闭了闭眼睛,心想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便捧起了男人的头,闭着眼睛贴了上去。
『啊……是棉布的触感…也许我应该扒开老师的口罩…』他有些遗憾地想,『老师以后就不会再想跟我呆在一起了,他说不定会觉得我很奇……怪…』
少年将蓝眼睁的老大,周围的声音都传不到耳朵里,能呼吸到的,感受到的,只有唇上的柔软,以及铺面而来的成熟男人的气息。
『他在吻我……』脑海里接收到这个信息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鸣人甚至记不得呼吸,直到对方轻拍自己的脸颊才贪婪地吸入久违的氧气。
这个吻是浅尝即止的,男人贴着少年病后有些干裂的双唇磨了磨,随后退了开来,温柔地看着对方瞪得更大的眼睛。
「老师……你!你没戴口罩!我…」少年有些语无伦次,满脸通红地望向对方,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却依旧张开着两指从指缝里瞄着对方。
他是想象过卡卡西老师的脸…也许是奇特的,英俊的,却不是这样一张脸…那伤疤从眉骨一直蔓延到嘴旁,不难想象这个地方曾经受到过怎样的创伤,但也仅此而已。老师的轮廓清晰而又柔和,并不是特别的帅气却就让鸣人移不开眼,像是要将对方的每个线条印刻在脑海里似的,少年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来回巡视着,忘记了时间,直到那人的唇轻轻张开。
「我……曾经…以为…再也发…不出……」男人的声音支离破碎,却叫人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想……亲口…告诉……你」男人一手扶着脖颈,一手将少年的手拉了下来,轻贴在自己微热的颊上。而鸣人此刻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期待且安静地听着,并全身颤抖。
男人却停下来闭上双眼,像是有些痛苦又有些满足地将脸埋在了鸣人的手心,温热的液体渐渐洇湿了紧贴的柔软,「……喜欢…你………鸣人」
FIN
++++
超迷你小剧场
「卡卡西老师,你为什么要选在柜子里?」
「恩?什么叫选在柜子里?」
「你不是在柜子里写信。」
「呀……其实我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所以你当时穿着浴衣是在…」
「嘛…我本想挑个好的时机出来给你个惊喜,却听到了一段感人的告白……」
「//////////////」
后记
我!!!我总觉得烂尾了!!!写这篇文的时候转了好几个心情!!!
这是给要给毛毛的聘礼一号以及新年贺礼!!!!!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也从来没想过会将这个故事以这个方式献给我最爱的CP!总之,他们幸福了我也就很幸福!
还有!!媳妇能在年末认识你超开心!!!
最后我亲爱的小伙伴们2014新年快乐!
用了好多感叹号……(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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